规范:成为清洁程序中的一员
胡里奥·普拉特罗是曼哈顿地区的一名清洁工工头。他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视察扫帚车、和快递员“决战”是他的每日工作。他视察街道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快递员们“霸占”大街的情况,这时候,没有人愿意挪动下脚步。如此一来,普拉特罗和他手下的清洁工便不能打扫大街、清理垃圾。“你们不走开,我们怎么清扫街道呢?”这是他经常和快递员说的话。一般来说,此言一出,对方便会兴冲冲地过来比划拳头,甚至还会挥舞手臂、打算激战。工头要替工人争夺“街道权力”,因为他不仅管理清洁工们,还要维护一套层级严密的环卫局规范。
人类学家阿诺德·凡·格纳普曾经提出,“临界是所有过渡仪式的中间环节,是团体中的个人实现现状变化的一种仪式”。
新事物在寻找新文化并且试图融入新文化时,都将经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新事物会脱离其原始的共生群体,这一般会伴随一些象征仪式,比如“除名”、“剃头”。
第二阶段,要经历磨练,根除或者修正之前所遗留下来的习惯的身份,比如,刚进公司的员工做文书工作时,往往会被上级指责“不符合规范”,他习惯书写的句式、语言风格会被纠正,以符合公司准则。这个过程是最艰难的,因为新员工会经历”撕裂“的认同期,一方面,自己还坚守原本习惯,另一方面,自己已经根深蒂固的习惯却不断被质疑。这个过程既矛盾又紧张。因此,如果新员工能够挺过“被絮絮叨叨的纠正期”,他就会感到自己有被新群体接受的成就感,他发现“值得建立一个新的自己”。
第三阶段,共生群体欢迎这个新生物回到他们的集体中,同时也承认他的新角色。比如,新员工撑过试用期,老板会开大会向全院介绍新人,在此之前,他可能一直被当作打下手的、可有可无的人。
环卫局的长官们的第二阶段格外的长,因为他们监管、分配清洁工的任务机器繁琐。一位环卫长官要监管七组环卫工人,即七辆垃圾车上的14位工人。这些长官也被叫做工头。工头一天的工作始于分配路线,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都要视察工人们签署路线卡、确保路面卫生。同时,他们还要向他们的上级、区域主管汇报工作。比如垃圾车需不需要倾倒、路线是否完成等。并且,他们还要应对一切特殊情况,比如市民打来热线投诉、环卫工人生病请假、垃圾车将居民区的大树枝撞断等。
这些琐事一般伴随着复杂的文件规范。比如,一次,垃圾车轻微刮蹭,工头们赶到现场后,便要立刻填写附有4页纸的名字为“806”的表格,并对涉事工人进行现场跟踪拍摄。工人受伤了,于是,工头还要填写名字为“807”的表格。如果这场事故是由某些机械故障所致,那就要用名为“240”的表格。若这场事故还牵涉普通市民,那工头的工作量又多了,他得填写名字为“808”和“MV104”的表格。
除此之外,工头还要手动记录工人工资。在一本展开有三英尺长的记录册上,工头标记环卫工的名字,白板用蓝色墨水标记,夜班用绿色墨水标记。一页纸上有上百个正方形鸽子,每个格子表示一个区域的一个垃圾装载员的轮班情况。
虽然手续繁琐,但在熟悉这些流程之后,工头便成为环卫局体系里一颗牢固的螺丝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