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什么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罢工?
答案是:环卫工人罢工。如果城市无人清扫,人们将生活在垃圾城堡之中,情状不难设想。
人们随处制造着垃圾,却常不以“垃圾”为意。北京申办2008年奥运会时曾打出“绿色奥运”的旗号,承诺届时“城市垃圾将全部进行安全处理,垃圾资源化率将达到30%,分类收集率将达到50%”。如此庄严的承诺,让公众开始关心“垃圾”话题。
实际上,不论2008年之前,还是2008年之后,垃圾问题都是困扰中国城市生活的重大难题。那么,北京垃圾处理的现状如何?“垃圾减量”的根本出路,是否在于征收传说中的“垃圾税”呢?2008年3月5日,温家宝总理在新一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明言,“适当提高排污费、污水处理费和垃圾处理费标准”,看来所谓征收“垃圾税”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其实,早在2月中旬,国家环保总局局长周生贤在全国环保厅局长会上,已要求各地配合有关部门适当提高排污费、污水和垃圾处理费标准。
“农民游击队”的角色
北京城里每天总有一些人踏着三轮板车,或走街串巷,或静待一隅,收购各样废旧物品。他们正是数以十余万计的北京回收大军中的成员,这支队伍虽不是正规军,却编制有序,分工精细,“默默无闻”地承担着北京城的垃圾分类和资源化的重头任务。
从1952年,北京成立国有废品回收公司,到1965年,北京二环内已有站点2000多个,随着国有企业的式微,到1998年站点仅剩约5个。 数十年来,“拾荒大军”把“国退民进”这个词演绎得活色生香。
王维平,北京市政管理委员会高级工程师,中国两大著名的“垃圾教授”之一。1988年,在环卫局任职的王维平给四川人许际才开了张条子,允许他到丰台区的义和垃圾场捡垃圾。后来,据此发家的许际才成为了控制城北的拾荒大王,而追随许际才来到北京的杜茂献则成为占据城南的垃圾大佬──其间故事纷杂,无法一一赘述,讲来活似一部“川国演义”。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王维平从日本回国,他依托政府资源和江湖关系完成了震惊一时的《北京垃圾回收及产业化调研报告》。1999年,王维平的调研数据说明,20世纪末,北京捡垃圾的外来人数近8.2万人,其中四川约4.6万人,河南约1.7万人,河北约1万人,江苏约1700人,此外还有安徽等其他一些地区的人。
在这8.2万人中,有3.1万人是蹬三轮车沿街收购废品的,这部分人,人均年收入为1.5万元;从宾馆饭店收泔水和商场收废品的人约为2万人,人均年收入1.2万元;蹲守垃圾楼或扒居民楼垃圾道捡垃圾的人约2.1万人,人均年收入1万元以上;散布在城乡结合部,从事废品市场交易的人约1万人。
收捡出来的“产品”,几乎都运到河北:塑料,运到河北文安;金属,运到河北霸县;玻璃,运到邯郸;纸,运到保定;鞋底胶皮,运到定州;轮胎,运到玉田。比如河北文安,当地财政收入的93%,都来自于再生塑料制造。
2006年,这支队伍已经达到13万人,而今,恐怕已至16万人左右。 北京市政管委会提供的资料表明,北京市生活垃圾中有机垃圾(厨余、果皮)占44%,废纸张、废塑料和废金属的可回收利用垃圾约占37%──我们有理由相信,有如此庞大而活跃的拾荒队伍,占垃圾总量近四成的可回收垃圾是相当充分“资源化”了的。
如何收编
不过,正如另一位“垃圾教授”、嘉兴学院长三角循环经济技术研究院院长杜欢政所说,民间拾荒队伍已经基本完成了垃圾回收的“价值流”和“物质流”,只有“环境流”还没有兼顾。
有关“环境流”的问题,王维平的感触也很深。他在调研中发现,首先是“回收人群”本身存在的几个问题:一是社会治安,北京的刑事犯罪中有62%与他们相关;二是卫生防病形势严峻,71%的人都有传染性肝炎,梅毒、艾滋病也不鲜见;三是计划生育问题严重,72%以上家庭都有两个以上的孩子。其次,民间的回收产业容易造成严重的二次污染,比如河北文安的再生塑料污染,以及绿色和平曾呼吁公众关注的广东汕头贵屿镇电子垃圾污染。
要破解上述难题,回收大军“正规化”势在必行。不过,如何正规化却是个恼人的问题。为此,北京曾试图以“公司化”的方式对十余万的农民回收队伍进行“收编”。
为了巩固阵地,拾荒大佬杜茂献等人纷纷成立了资源回收公司,并与许多小区签订了“合作协议”。同时,原来北京原有的资源回收系统也纷纷进行改制,希望重振往日雄风。而北京宣武、海淀、朝阳、丰台等各区也陆续成立了由各区政府控股的资源回收公司。一时之间,北京的垃圾回收业版图呈现诸侯割据的局面,各种资本竞相争夺利益,而遗忘了改革的初衷。
北京“收编”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根本原因在于:新的游戏规则打破了原有的利益结构,而改革的成本又分摊到了拾荒“个体户”身上,加重了他们的负担──具体地说,譬如某个体户与某回收公司签约,每年上缴费用竟高达1万多元,当然里面已包含了进贡给居民小区物业公司的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