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星球
美国记者亚当·名特在他的《废物星球》一书中描述了他在全球废弃物回收行业的调查经历。其中一个故事是关于广东省石角镇的,这个镇的好几家废旧金属加工厂里堆积着大量从美国进口的废旧圣诞彩灯,工人们把彩灯扔进小型破碎机,再通过流水冲刷分离出绝缘塑料和金属铜。绝缘塑料可制成拖鞋鞋底,纯度95%铜卖给给附近数千家电缆及手机制造厂。
2017年,我国政府开始大面积禁止进口固体废物。多年来,不少国人都为“洋垃圾”的“倾倒”愤愤不平,毕竟中国已经垃圾围城,发达国家竟然还来增加我们的环境压力!但进一步了解一下“洋垃圾”漂洋过海来这里的背景,就知道这是个纯粹的经济行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改革开放后,国门大开,中国在十几二十年内就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之一。要修路,要盖楼,要造地铁,而我们没有充足的原材料。同时因为废弃物的回收利用率低,我们经济建设和生活消费的巨大需求不得不通过进口废金属、纸张和塑料来补充满足。
因此,中国很快就成了废旧金属的进口大国,五大废品进口省份也是中国国内生产总值最高的五个省份。从多年的贸易顺差来看,美国也是中国产品的进口大国,事实上,我们用“洋垃圾”做出来的产品最后可能也会搭乘同样的集装箱轮船运回美国。
再说回圣诞彩灯的故事。中国对铜资源的需求占全球铜需求总量的43.1%,而发展缓慢的美国仅占8.5%。2012年,中国的铜产量有一半是通过废品回收利用得到的,而这些铜废料中的七成都是进口的,大部分来自美国。出于回报考虑,北美和欧洲的电缆切割商不会要金属含量60%以下的电缆,因此含铜量只有28%的圣诞树彩灯只能流向中国这种对铜的需求量大、而且能接收混杂的绝缘材料的国家。
名特认为,在发展中国家,廉价劳动力可以分拣那些会被美国和其他发达国家切碎的废品,没有廉价劳动力来提取金属,循环再利用用就会因为成本太高而没有发展。他非常认可中国在全球的循环经济中起到的作用。如果世界是个“废物星球”,也许中国曾经就是星球之都。
如今的中国不缺垃圾,缺的是可控的回收利用链条,中国全面禁止固体废弃物进口,侧面说明了政府在这方面发展的决心,事实上,大量资金和技术也已经投注在了这个领域。
从静脉产业到循环经济
如果你有一部旧手机或一台旧电脑,不管是卖到废品站还是免费送给城市回收处,这种循环再利用只是让垃圾清洁工晚来一点的手段,代表着你把问题转嫁给了别人。
从前文我们已经知道了回收利用的一些阴暗面,而面对类似的选择题时,我们有必要知道,一些回收商为了提取手机里的黄金,会用到高腐蚀性酸性溶液,用完之后,这些溶液可能被倒进河流或者其他开放水域中,这种低科技的循环方式会对环境造成相当严重的破坏。
回收不能从源头防止废弃物的出现,而且分解废弃物加工成新产品也需要消耗资源。比如一个汽车发动机,重500公斤,如果作为废钢铁回收,价值只有1000元,但是如果发动机被重造,其价值不会低于3万元。
对消费者来说,最环保的方式其实是从源头降低消耗,比如把旧手机或旧电脑维修升级或者卖到二手市场,流转给仅仅需要简单功能的使用者。
对厂家来说,承担环保责任应该是设计出便于修理、重新使用和循环再用的产品。很多知名品牌已经在行动。
比如保洁公司已实现80%以上的生产基地零废弃物填埋;耐克公司正投资开发100%的植物材料;通用汽车公司目在全球拥有一百多家零废弃物生产工厂,其回收和利用副产品带来的年收入达10亿美元;添柏岚公司“地球守护者”系列皮靴的设计具有易分解特性,企业鼓励消费者将废旧皮靴返还至任何一家添柏岚商店,提升消费者的参与度与忠诚度;运动品牌彪马在其门店放置回收专用箱,回收不限品牌的旧鞋旧衣,并且推出了循环系列产品;最早推行旧衣回收的H&M公司在2014年初推出了五款经典牛仔服装,均由回收棉制成。
关于整体降低能耗的这些建议,其实已经属于循环经济的大范畴了,除此以外,另一个我们如今非常熟悉的商业模式也是循环经济的法宝—是的,共享平台。包括电钻、汽车在内的很多个人资产,在它的使用周期里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置的,共享平台备受年轻人的青睐,因为他们不必拥有却能享用,这些资产也得到了最大化利用,因而从源头降低了能耗。希望了解垃圾废品的逆袭史可以改变我们的一些思考和行为的方式。为地球多省几个亿,需要所有人的努力。